悠影。

開始神展開w

＃

02.

黃昏。

 面對電腦一整個下午，數個小時沒進食的百里屠蘇感到飢餓，瞄瞄時間，差不多到了飯點。他飛快按了幾個鍵，將正在寫的程序告一段落並存檔，取下工作時戴的無度數眼鏡，眨眨酸澀的眼，拉開椅子起身，前去廚房尋找存糧。

 他翻找著一箱箱的即食食品，思考著要吃哪種口味，門鈴忽然響起，百里屠蘇皺眉，平時幾乎沒人會來，今天一天就被按響兩次，多半不是什麼好預兆。門口的人應該是篤定他一定在家，鈴聲不絕，百里屠蘇無可奈何地去應門，門一拉開，映入眼簾的卻是被自己扔出去的那個鄰居，仰著頭，愣愣望著自己。

 「……木頭臉？」

 「……」

 百里屠蘇沉默地關門，方蘭生才露出如夢初醒的表情，趕忙握住門緣。百里屠蘇眉毛一抽，縱使很想狠狠闔上門，不去管那傢伙的手，可終究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白天就被他吵得頭疼，天曉得若是夾傷他的手，會再引來多少麻煩事。

 「……又有何事？」

 這語氣絕對算不上和善，百里屠蘇只想和這人撇清關係，最好離得遠遠的再也不必打交道。方蘭生被這麼一問，卻支支吾吾地不說話，眼神閃爍，百里屠蘇的耐心消耗得很快，「若無事，恕不奉陪。」

 「你、你這人……不對……」方蘭生差點忍不住要叨唸，最終忍了下來，深呼吸幾口氣，把手裡的保鮮盒塞進百里屠蘇手中，「這是給你的，抱歉。」

 「……」百里屠蘇不解地蹙眉，方蘭生雙手絞在一起，吞吞吐吐道，「我、我是說，今天下午那件事，我家的貓給你添麻煩了，我以後會好好顧著他，所以、所以……對不起。」

 方蘭生認真地低頭懺悔，百里屠蘇卻扶著額，遞回保鮮盒，「……我不需要。」

 方蘭生馬上抬起頭，臉上滿是錯愕，正欲開口，便被百里屠蘇阻止，揚揚手中的盒子，「道歉之意我已明白，不需此物。」

 畢竟自家寵物沒事，對方又言明會管好那隻貓，並特地來道歉。對這位鄰居雖尚有些許不悅，可一見他誠心表達歉意的樣子，不知為何，就是莫名其妙生不起氣來。百里屠蘇伸長手要把保鮮盒還給對方，方蘭生卻不接，清秀的臉漸漸浮現出不滿。

 「……你！」方蘭生一改道歉時的低姿態，食指直指百里屠蘇，「本少爺辛辛苦苦煮的晚餐，你敢不吃？」

 「……」

 這人的情緒起伏會不會太大了點？

 百里屠蘇再次思考起要不要摔上門，從此隔絕這個鄰居。

 而門外的方蘭生像開啟了什麼開關，滔滔不絕地數落著，「我說你啊，下午少爺進你家的時候就發現了，垃圾桶裡全是速食食品的包裝對吧？方便麵的盒子也疊得老高，你多久沒吃正常食物了？這樣下去不弄壞身體才奇怪，少爺我可不想哪天起來發現隔壁多了一具吃太多垃圾食物暴斃的屍體！少爺特地下廚幫你準備晚餐，你這木頭臉憑什麼不吃？就算還在生氣好了，但是那哪有健康重要，我說你也太不通人情……」

 一連串的轟炸性言論聽得百里屠蘇頭昏，下意識大吼。

 「閉嘴，很吵！」

 方蘭生頓時噎住，雙頰脹紅，氣呼呼地頓足，「你──！當真狗咬呂洞賓，少爺我就不該多管閒事，就讓你去吃吧吃多變木乃伊真成了一根硬木頭倒還遂了你的願是吧……」

 在心底總結了一下這煩人的碎念，百里屠蘇得出一個結論。

 簡而言之，自己是被這個奇怪的傢伙擔心了。

 掂掂沉甸甸的保鮮盒，裡頭裝的還真是熱騰騰的飯菜，百里屠蘇無視方蘭生的言語攻勢，抓住他話中重點，直截了當問道，「你做的？」

 很平淡的三個字，音量不大，卻足以讓方蘭生停下長篇大論，指著百里屠蘇的手瞬間不知該往哪裡擺，手足無措地解釋，「隨、隨便做做的而已，少爺也要吃飯嘛，不小心做多了才拿過來的……不、不對，是為了跟你道歉才……總之、總之……」

 方蘭生語無倫次地辯解，可怎麼說都不對，絕望地抱頭，悔恨到想咬掉自己舌頭。百里屠蘇觀賞了一會自家鄰居滑稽的樣態，出言將他從糾結的漩渦中救出，「……多謝。」

 「你、你你你，謝我？」方蘭生嚇懵了，「我沒聽錯吧，木頭臉會道謝？你再說一次？」

 「……好話不說兩遍。」百里屠蘇瞇起眼，收下飯盒，轉身入屋，果斷關門。

 門外依稀傳來方蘭生的嚷嚷，他不再管，逕自進屋吃晚飯去了。

 「什麼嘛臭木頭臉……」方蘭生臉上的紅暈依舊，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怎麼著。

 老實說他嚇了一跳，那個木頭臉的模樣與白天截然不同，白天的他披頭散髮，滿身黑氣，臉色極差，望之生畏；方才的木頭臉頭髮整齊了，在腦後紮成一條長辮，眉宇間透著英氣，身材標準，一看就是會讓路上女孩回頭多看幾眼的類型。

 ……而且可能比他高半顆頭。

 方蘭生咬牙切齒地走回家，那又怎樣，男人的價值可不是靠身高決定的，何況方家男兒年過二十還能長高！

 他決定再也不要和隔壁那個討人厭的傢伙扯上任何關係。

＃

事與願違。

 第二天，方蘭生興致勃勃在廚房擺弄新食譜，卻聽得隔壁一聲爆炸般的巨響，他一驚，還沒反應過來，木頭就衝到他腳邊，咬住他的褲管拼命往外拉。動物的直覺勝於人類，方蘭生隱約覺得不妙，放下手邊工作跟著黑貓向外衝，門一打開，走廊瀰漫著淡淡黑煙，火災警報器鈴聲大作。

 ……怎麼回事？

 方蘭生掩住口鼻，搜尋煙霧來源，黑貓奔到隔壁，爪子撓著門，方蘭生注意到牠的行為，發現黑煙是從門縫飄出，他沒時間細想，過去用力拍門，「木頭臉，喂，你在裡面嗎？快出來！」

 毫無反應。

 方蘭生慌了，再怎麼看木頭臉不爽，那終究還是條人命，他無法撒手不管。情急之下，方蘭生乾脆用身體去撞門，用盡全身力氣撞了兩三下，門依然紋絲不動。他正急得跳腳，樓梯間傳來腳步聲，伴隨著熟悉且溫和的聲線。

 「……小蘭？發生什麼事？」

 「少恭！」

 方蘭生轉頭，慌亂地對趕過來的黃衣青年求救，「你是房東，有鑰匙的對吧，快開門！」

 「小蘭，你冷靜些，我會處理。」歐陽少恭安撫著受驚的兒時玩伴，掏出一串鑰匙，這時灰衣警衛扛著滅火器出現，「少恭，情形怎樣？」

 歐陽少恭眉頭輕蹙，找到正確的鑰匙插入鎖孔，「從外頭看起來沒什麼威脅，還不確定裡面情況。」

 方蘭生緊張得手心冒汗，木頭在他腳邊直繞圈。

 彷彿過了很久很久，門喀啦開了，煙霧撲面而來，方蘭生立刻就要進去找人，歐陽少恭卻伸出手阻止他，「小蘭，等等。」

 「少恭，還等什麼，救人要緊……」

 話沒說完，一個人影從黑霧中現身，一邊嗆咳著，一邊搖搖晃晃走出門，沾染了滿身黑，手中抱著一個魚缸。歐陽少恭向警衛使了個眼色，後者點點頭，拿著滅火器進屋。

 方蘭生欲言又止地望向變成木炭的木頭臉，百里屠蘇抱著魚缸不說話，歐陽少恭朝滿是黑煙的屋子看了一眼，感覺不到熱度，應是沒有起火，心中稍安，向兩人道，「小蘭，百里公子，此處不宜久待，交給千觴即可，我們先走吧。」

－TBC.－